酒酣耳热,岸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,个个穿着整齐的绿营
军服,人人手里执枪拿刀,当中一个游击穿戴的骑一匹高头大马,横眉冷眼地望着停泊在岸
边的上百条大小船只。一个兵士高喊:“奉巡抚沈大人之命,所有停靠本码头的船舶,不论
官船、民船、商船、货船,统统检查。若有抗拒者,一律拘捕法办,不得宽容。”
船上的人无不感到意外。萧本道紧张地望着叔叔,只见萧孚泗神色自若,并无半点恐
慌,大声对众人说:“来来来,我们喝我们的酒,他爱检查就让他检查去,天要下雨,娘要
嫁人,我们也管他不着。”
萧本道见叔父这个神态,心里略微安定点,但仍忐忑不安。盗匪打劫他不怕,怕的就是
这种冠冕堂皇的奉命检查,何况早就听说江西巡抚沈葆桢天地不怕,铁面无私,虽是曾国藩
保荐上来的人,却不买曾国藩的帐,上半年打金陵的关键时刻,他不但不扶一手,反而当面
踢一脚,险些坏了大局。万一他们动真的,木箱里的东西露了馅,怎么办呢?他无心喝酒,
把叔父拉到后舱,叔侄俩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好一阵子。
“这条船是开到哪里去的?”一个千总模样的小官在岸上吆喝着,随即便有十多个全副
武装的士兵,气势汹汹地踏过跳板上了船。
“老总,这船是开到岳州去的。”船老板慌忙出舱答话。说话间,千总也上了船。
“货主在船上吗?”千总问。
“在。”萧本道忙走过去,一副谦卑的态度。
“装的什么货?”千总绷紧着脸。
“没有什么,几十箱瓷泥。”萧本道爽快地回答。
“瓷泥?”千总奇怪地问,“是景德镇的瓷泥?”
“老总,是这样的。”萧本道弯下腰说,“我们是长沙铜官瓷器工场的。上个月,一个
先前在朝廷当大官的老爷,要为老母庆九十大寿,向敝工场定做一百桌酒席的杯盘碗盏,每
个器皿上都要烧上‘恭贺慈母九秩大寿’八个字,只要做得好,价钱可以从优。教工场老板
为这个老爷的一片孝心所感动,下决心要烧制一百套最好的餐具来。铜官有手艺好的窖师,
但泥不好。老板特为叫伙计们到贵省景德镇,买了五十箱上等瓷泥运回铜官。老总,箱子里
装的都是泥巴。”
千总走进舱,抽出腰刀来,挑开旧油布,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五十只新木箱。他用腰刀
在箱板上敲打着:“都是泥巴?”
“不错,都是泥巴。”萧本道面色怡然。
“撬开来看看!”千总盯着萧本道,喝道。
“不懂事的小畜生,老总来了也不好好招待。”萧孚泗突然闯进舱房,对着侄儿骂道。
“这是家叔。”萧本道对千总介绍。
“老总,这边说两句话。”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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